「宜嘉·何以渡星河」三度和弦
文艺三十题之“雨中的紫阳花”
写手//请我吃西瓜
1.
王嘉尔拖着行李箱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十分钟之前因为得罪了火锅店老板娘的儿子被老板娘拖着行李不由分说地赶了出来。王嘉尔拿着手机查了一下自己卡里的余额，上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到账，卡里只剩下四千出头。
王嘉尔盘算着晚上先找家小旅馆住着，明天再去找房子，工作也得新找一个。四千块钱除去房租押金等应该还可以支撑自己一个月的生活。“加油！”王嘉尔收起手机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可老天爷今天好像就是要跟他作对似的，王嘉尔刚扬起笑脸准备迎接新的生活，豆大的雨就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把他淋成一只落汤鸡。
王嘉尔赶忙拉着行李箱就近躲到一家便利商店门口。要说人倒霉上了，真喝口凉水都塞牙。王嘉尔提着从便利商店里买的洗漱用品出来时，怕弄湿人家店里地板而放置在店门口的行李箱就这么不翼而飞了。王嘉尔憋着嘴鼻尖一酸，瞪圆了眼睛委屈得想哭。
“王……嘉尔？”
熟悉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间而来，王嘉尔抬起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时分不清这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被段宜恩带上车的时候王嘉尔还是懵的，一切都太突然了。段宜恩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国外吗？他好像比以前瘦了些，人要比以前高了。他好像都没怎么变，但是却感觉比以前更好看了。他好像张着嘴巴在问自己什么，王嘉尔却傻得只知道嗯嗯啊啊地回了。然后王嘉尔就看着段宜恩，拉起自己的手揽过自己的肩，就像以前那样，把自己拥进他的怀里，一把小小的伞撑起两人的一片天，穿过雨幕。
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王嘉尔打了个喷嚏才让自己回神。“把冷气开高一点。”段宜恩对着驾驶座的人说，然后把自己手上刚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递给王嘉尔，“披上，别感冒了。”
“谢谢……”
驾驶座上完全被段宜恩当成司机的林在范暗暗称奇，透过后视镜只见那被淋得湿哒哒的小孩拘谨地接过段宜恩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盖在自己勉强还算干的腿上，还没松一口气就被一旁坐着的段宜恩不满地将衣服提起来展开，再牢牢地将小孩包进衣服里。王嘉尔小幅度地挣扎，“会……弄湿……”
“没事。”段宜恩拿着衣服给王嘉尔裹好后便退回到了安全距离，只是眼神还留在人家身上把人看得耳根发红。
“Mark，不介绍一下？”林在范发问。
“高中同学。”段宜恩回答。王嘉尔被段宜恩看得耳根子发烫，磕磕巴巴地向林在范问好后便将脸转向窗外。林在范看了只觉得有趣，段宜恩是什么人啊，单单是高中同学能让他这么火急火燎地撑伞下车去接人？林在范手指敲着方向盘笑得不怀好意，“那我们还去酒吧吗？迟白可还在等你。”明明是普通的好友相聚硬是被他说得暧昧。段宜恩抬眼警告意味十足地瞪林在范，还没开口就听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王嘉尔说，“那个，就近找个旅馆把我放下就行了。”
“住旅馆？”林在范刚想说什么就被段宜恩抢了先。
“不去酒吧了，”段宜恩对林在范说，续而转过头看着王嘉尔，“现在很晚了雨还下这么大你自己一个人去住旅馆不安全，你先跟我回家住。”
阿呸，林在范在心里吐槽，段宜恩这个不要脸的，什么自己一个人不安全，我看人家小孩去哪里都比跟你待在一起安全。
“不……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没关系，找个旅馆把我放下就好。”王嘉尔急了，跟段宜恩住一晚那怎么行，要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兽性大发把段宜恩吃了那就完蛋了！
“跟我回家。”段宜恩还是那句话。
“不用的，太麻烦你了，我……”王嘉尔还想继续说什么，段宜恩一眼看过来他就怂了。
“王嘉尔，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林在范把两人放在公寓楼下就开车走了，走之前眼神还暧昧不清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王嘉尔被看得脸蹭地一下就红了。段宜恩拍拍王嘉尔的脑袋，“走了，回家。”段宜恩在前面引着，王嘉尔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王嘉尔手上还提着自己从便利店里边买的洗漱用品，踩着段宜恩给的拖鞋被赶到浴室里面的时候王嘉尔还在暗暗窃喜。幸好自己刚刚买了洗漱用品，不然要是段宜恩家没有多的牙刷那多尴尬呀！等他脱下衣服才突然发现，天！还有更尴尬的在等着他。
段宜恩挽着衣袖在厨房里煮姜汤，刚把姜汤起锅倒入碗里转身就看见推拉门上冒出一个小脑袋。段宜恩招手让王嘉尔过来，皱着眉头看他还是那一副湿哒哒的样子，问他，“怎么还没去洗？”
王嘉尔尴尬死了，手指无措地背在身后衣角被他扯得皱巴巴，像一个犯了错等着挨骂的小孩，“我…行李箱丢了，没有衣服……”后面的话王嘉尔不好意思得自动消音。段宜恩这才想起的确从刚刚见他就只提了一个小袋子，段宜恩皱着眉头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到小孩被屋内冷气冻红了的鼻子还是叹了口气先去屋里给他拿衣服。不急，段宜恩告诉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弄清楚。
王嘉尔在浴室里吹完头发才出来，吹干的头发蓬松起来盖住额前三四分，露出他精致的眉眼来。段宜恩私服素爱宽松的版型，而王嘉尔这几年就没怎么吃好睡好过，这衣服在王嘉尔身上硬是给出了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王嘉尔漂亮段宜恩一直都很清楚，即使是在青春期同龄人大多都在为青春痘和肥胖烦恼的时候，王嘉尔也是漂亮的。尽管小家伙时常嫌弃自己的大腿太过粗壮脸颊上太多肉时，段宜恩也只觉得他可爱。而现在，王嘉尔穿着自己的衣服拘谨地站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只要他上前两步就可以把他拥入怀里。
裤子太长了被王嘉尔卷起来露出了白嫩的脚踝，上面还带着点粉。段宜恩移开视线勉强稳了稳心神才说，“我怕你饿了，家里没什么东西就给你煮了面，还有姜汤，这会应该没那么烫了你趁热喝。”
好久都没有过被人关心的感觉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段宜恩。王嘉尔抓着衣角，无措得只知道嗯嗯啊啊地应。衣角被王嘉尔抓得皱巴巴的，这是他紧张时候无意识下的动作，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段宜恩看在眼里，上前走了两步。王嘉尔以为段宜恩嘱咐完了要回房间，往旁边退了两步却突然被抓了手腕，王嘉尔望着段宜恩有些懵。段宜恩将傻愣愣的人牵到餐桌前坐着，自己也走到另一边跟着坐下。
王嘉尔在段宜恩的眼神下肢体僵硬地将姜汤端起来一口气闷掉然后放下。动作幅度太大，领口落了下来，王嘉尔白皙的肩头，锁骨上印着几抹触目惊心的紫。段宜恩眼神一下暗了，王嘉尔被看得一猝，顺着段宜恩的视线低头看到刚刚自己在浴室里面调整衣领好不容易才遮住的痕迹一下全落了出来。段宜恩站起来要走王嘉尔一下子就慌了，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抓住段宜恩的手腕，“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这个是……”王嘉尔不知道该怎么说，颓然地低下头，手指也松了力气。
“这个是什么？”段宜恩顺势抓住王嘉尔的手指，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王嘉尔，手指温柔地抵上小孩因为着急而发红的眼尾。
“……”王嘉尔不说话。
“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段宜恩问，王嘉尔只是摇头。
“那我问你，你摇头或者点头，好不好？”段宜恩还是问，语气温柔得能拧出水来。王嘉尔被看得害羞，耳根发红地点头。
“你今天晚上没有地方住，是因为这个吗？”段宜恩斟酌了一下语气问，王嘉尔点头。
“你住的地方是你工作地方的宿舍？”王嘉尔有些错愕地看向段宜恩，但还是点头。
“你现在既没有地方住，也没有工作？”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王嘉尔还是点了点头。
王嘉尔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掌紧了紧，然后听见段宜恩问，“那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合租？”
合租？？！！王嘉尔下意识地想拒绝，还没开口就见段宜恩面带窘迫，手指摩搓着他的手腕不好意思似的，“其实我现在的工资只是勉强能够付房租而已，再加上每个月的水电费物业费，我……”后面的话不言而喻。王嘉尔错愕，段宜恩的房子是复式公寓，刚刚虽说是坐在车里进来的但也能看出这是个高档小区。王嘉尔看着段宜恩还未换下的衬衫，一看就不低于四位数，要说段宜恩付不起房租王嘉尔还能想着刚开始工作不久经济上的确是会有点负担，但付不起房租还穿这么贵的衣服，王嘉尔就有点迷惑了。
段宜恩见王嘉尔的视线停在自己衬衫上，连忙道，“工作需要没有办法。就是因为又要负担房租又要各种迫不得已的生活开支，我一直想找一个人跟我一起合租……嘉尔，你不会不愿意吧？”
“我……”王嘉尔看着段宜恩的眼睛有些动摇，“但是我现在卡里只有四千多，不然，我把卡给你我明天立马出去找工作，剩下的以后慢慢给你……”
见王嘉尔答应了，段宜恩立马笑了，揉了揉有些着急的小孩，“不着急没关系。你现在先把面吃了然后去刷牙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找工作，晚上等我回来陪你去买衣服好不好？”见王嘉尔撇着嘴好像对买衣服这个提议有什么不满，段宜恩不等王嘉尔开口又说，“你的行李箱丢了，现在一件衣服都没有了，难道你以后都要穿我的吗？”段宜恩笑了，“其实也行，我不介……”话还没说完就被软软的手掌捂着了嘴巴，段宜恩笑着看王嘉尔红着脸点头，嘴里还支支吾吾地说着，要买的要买的。
2.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跟梦一样，王嘉尔躺在床上久久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六年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后会跟段宜恩在这种境遇下见面。
段宜恩是高二转来的学生，王嘉尔第一次听到段宜恩这个名字是从bambam那里。bambam自称是他们第七中学的情报王，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他。
“听说了吗？”bambam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扒到金有谦后背上，敲着前桌的脑袋。王嘉尔捂着被敲得有点疼的后脑勺转过身，就见bambam冲着他挤眉弄眼，“我们班要转来一个新同学，我听说这位新同学在原本的学校跟人打架把人打进了医院才被退学的，好像是因为校园暴力。”
“他校园暴力？”金有谦好奇。
“不，是他被校园暴力。”bambam从金有谦身上跳下来坐到自己位置上，冲着王嘉尔道，“可能是被欺负不敢反抗压抑得太久，一下子爆发了吧……欸，嘉尔哥你旁边这个位置空了这么久，我看老班八成会把新同学安排到这个位置上。你要有同桌了欸！”
王嘉尔面上不显，心里暗暗有些期待。他本来是有同桌的，可是他跟原本的同桌两个人本质都是话唠，上课上到一半老师通常都会发现他们这一角可比黑板吸引学生多了，两个人悄悄话硬是跟讲相声似的引得周围的学生捂着嘴憋不住笑。这不，就把那个比王嘉尔还话唠的同学调到讲台旁边坐着让王嘉尔自己一个人坐，可把王嘉尔给憋坏了。王嘉尔把自己的课桌整理好还向旁边的女同学借了湿纸巾，将紧挨着他的课桌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看得bambam跟金有谦咂咂称奇。
段宜恩进来的时候，王嘉尔第一反应是bambam这个小王八羔子又在骗他。王嘉尔抬了抬自己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瞪圆了眼睛去看跟在老班身后进来的少年。旁边好像有女生小小的惊呼，也有人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矜持装不在意的模样去瞧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大家好，我叫段宜恩。”王嘉尔看着他微微弯腰介绍完自己后又直起身，顺着老班的指尖望过来。有风从窗外吹进来，纯白的校服勾勒出少年削瘦的腰身。王嘉尔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手指莫名紧张地蜷缩，抓紧了手中的笔。
“你好啊段宜恩。”待段宜恩拉开椅子坐好后王嘉尔立马凑了过去，“我叫王嘉尔，我们以后就是同桌啦！”
相处了几天，王嘉尔严重怀疑bambam八卦的真实性。别人校园暴力段宜恩？真的不是段宜恩校园暴力别人吗？还是冷暴力的那种！第n次尝试跟段宜恩搭话后只收到一个冷冷淡淡的“嗯”，王嘉尔伤心了。“真的不一起去吃饭吗？”王嘉尔扒着段宜恩的衣袖问，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谁能不心动啊，段宜恩盯了他片刻，摇摇头，“不了，谢谢。”王嘉尔瘫在椅子上，不敢置信自己又一次被拒绝了。站在一旁围观已久的bambam跟金有谦意料之中地走上前架起王嘉尔就往食堂走。
“你们说！段宜恩怎么这样啊！”王嘉尔愤愤叉起一块肉就往自己嘴里塞。bambam跟金有谦对视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里都读出了疑惑，段宜恩怎样了？bambam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坐到王嘉尔旁边开导他，“哥，可能是你太热情了人家万一要是慢热呢。再说了，你可别忘了段宜恩是为什么才转过来的啊，要是人家心里有创伤呢？”
“他？”王嘉尔撅着嘴，“我都快被他整出创伤来了！”放下筷子，王嘉尔趴到桌上有气无力地。
王嘉尔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呆愣了一分钟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起床刷牙洗脸，打开门出去王嘉尔一眼就看到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都被洗好了挂在阳台上晒，包括自己的四角内裤，跟段宜恩的一起并排夹好在微风中轻悠悠地飘。蹭地一下王嘉尔脸就红了着急忙慌地冲上去想把自己的内裤取下来，却摸得一手湿漉漉的，还沾染了满手皂香，应当是刚晒没多久。王嘉尔缓缓松开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就是衣服放在一起晾晒嘛！这有啥，不要大惊小怪的，要跟段宜恩一起合租了以后每天都会这样的！想着想着，王嘉尔脸更红了。
段宜恩在桌子上留了字条，桌上的早餐要是冷了冰箱旁边有微波炉，要加热了才能吃知道吗。昨晚的衣服我洗了，沙发上放着一套新的。午餐要记得吃，晚上等我回来。王嘉尔愣愣看着桌上的字条，不舍得地一字一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端起桌上的豆浆沾着一旁的油条吃。手指上沾染的皂香一下就让他想起了从前，六年前的段宜恩身上永远是好闻的皂香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
“段宜恩，明天记得给我带早餐啊！”王嘉尔拉着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的段宜恩，“豆浆要甜豆浆，你昨天给我买成咸的啦！简直就是魔鬼味道！还有油条要记得呀！”自从王嘉尔知道段宜恩上学路上会经过早餐店，段宜恩每天都不出意外地会被睁大了眼睛的小狗狗抓着袖子拜托帮忙带早餐。段宜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王嘉尔还是拉着他的衣袖不放，“那个……你能不能顺便帮我买瓶牛奶呀，我没有走读生的卡出不去，学校里面……”段宜恩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倚在自己手臂上的脑袋，王嘉尔抬头奇怪地望他。
“知道了，会给你带的。”段宜恩说完就收回手走了。bambam抓着金有谦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没看错吧，刚刚段宜恩是笑了吗？”
“你没看错，是笑了的。”金有谦也有些愣。
“老实交代，”待段宜恩的背影消失，bambam马上就上前扒着王嘉尔的背，小胳膊嘞着王嘉尔的脖子摆出一副要严刑拷打的模样，“什么时候跟段宜恩关系这么好了啊？”
“什么什么时候跟段宜恩关系这么好了，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好吗？”
“少来。”bambam松开手坐到一旁看他，“那是谁前几天还一副要死要活说‘段宜恩怎么这样啊！’的啊？”
“是谁？谁呀？”王嘉尔装愣，bambam跟金有谦两人瞪着两眼珠子左右杵着不让他走，王嘉尔绕不过，左右晃了晃终是一屁股坐下，把书包抱怀里，“哎呀，我说我说！”金有谦跟bambam立马坐好了，双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嘉尔刚从咖啡厅里出来就接到了段宜恩的电话。“你在哪？”王嘉尔左右看了看，说了一个显著的地标，被段宜恩告知站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到，你稍等一下。”王嘉尔点了点头，又意识到段宜恩看不见，便小小地道了一声好。段宜恩到的时候便看见小孩傻愣愣地杵在人家店门口，跟看门神似的，手上还拿着个文件袋。眼神不知落到哪处，就只瞧着前方。段宜恩开门下车刚想走过去，就见王嘉尔脸上突然绽开笑容，神情温柔的蹲下身子，张着手臂指尖小小地勾着，嘴里拟着猫叫，挠人心。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地捏着嗓子叫了几声，便放下警惕拿小小的脸去蹭王嘉尔的手背，可爱极了。
段宜恩看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带着黑框眼镜有一双狗狗眼的少年，也是这么蹲在地上拿着小面包，一点一点地投喂学校里的小野猫，神情温柔。段宜恩跨坐在围墙上，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遇到他的同桌。怕这时候跳下去会惊到那几只奶猫以及混在奶猫里边的小奶狗，段宜恩干脆就坐在围墙上，看着他的同桌奶声奶气地拟着奶猫声给一只又一只的小猫投食。可爱，段宜恩脑袋里冷不伶仃冒出来这个词。
段宜恩对他新同桌的印象其实挺不错的，上课的时候虽然控制不住自己话唠的特性，但好歹还会认认真真的做笔记，控制不住上课想打瞌睡时，会用力地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然后扭曲着脸握紧了拳头給自己打气，勉强算是一个上进爱读书的好学生。段宜恩也看得出来，他的小同桌想跟自己处好关系，每次都拿软软绵绵的手来抓他的手臂撒娇着要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其实不过是想要他可以更好地融入班级，交到朋友。他的小同桌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又有谁不想要被太阳温暖呢？
段宜恩想，是啊，谁不想被太阳温暖呢？但如果终是要坠入冰窟，那么一开始就不要拥有温暖是最好。没有拥有，就不会是失去。
“啊！”王嘉尔突然惊呼，段宜恩一下回了神，低下头去看只见王嘉尔白嫩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一条血痕。王嘉尔还低着头伸着手指在训那只不听话的小奶猫，段宜恩已经跳下围墙，一把抓住王嘉尔的手就把他拉了起来。王嘉尔吓坏了，瞪大了眼睛去看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人，结结巴巴地，“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几只野猫早就跑得不见猫影，段宜恩抓着王嘉尔的手不满地紧皱眉头，“你是傻的吗？被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再这里训猫？它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吗？”王嘉尔被说得有点窘，看着段宜恩哼哼唧唧地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还是乖乖地被段宜恩拉着去学校的医务里看校医，又拿着校医开的通行证被段宜恩带着去外面的医院打疫苗。
王嘉尔坐在椅子上，段宜恩拿着单子在给他排队。王嘉尔身上还披着段宜恩的校服外套，虽然王嘉尔想说没必要的，但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乖乖巧巧地坐好让段宜恩給披上外套，好闻的皂香味一下就将他包围。王嘉尔抓着自己身上的外套想，他的同桌真是人冷心热，多好的一个人呀！人帅心善的，居然被校园暴力！以前那些欺负他同桌的一定是嫉妒他同桌，真是恶心！活该被打进医院！
“喂？你没事吧？”段宜恩回来就看见王嘉尔一脸愤然，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有些担心，不会是发烧了吧？感觉手指覆上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段宜恩才放下心，转而拉下脸叫王嘉尔把衣服裹紧点，把王嘉尔牵离风口处坐着。
“喂……段宜恩”王嘉尔被段宜恩的外套裹得严实，好不容易才探出一根小指头去戳他，“谢谢你啊！”段宜恩正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准备眯一会，闻言只是轻轻“嗯”了声表示自己接受他的道谢。段宜恩摆明了不想多说话，但是王嘉尔哪肯就这么消停，露在外面的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戳段宜恩的胳膊，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就差没抓着段宜恩的胳膊把脑袋贴上去奶声奶气地撒娇了。段宜恩被戳得不耐烦了，转过头来问王嘉尔干嘛。
“段宜恩，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王嘉尔眨巴着眼睛问，段宜恩无奈了。王嘉尔也不管段宜恩看智障般的眼神，手指抓着段宜恩的手腕，眼巴巴看着段宜恩好像他不点个头他就不放手了一样。段宜恩最终还是抵不住小狗一样的眼神攻势，点了点头。王嘉尔开心了，段宜恩觉得如果他的小同桌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在可劲地摇。
“那……你以后会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吗？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多理理我？不要每次都只回个‘嗯’啊，这样我很尴尬的，还有啊……”好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一下子就有底气了起来，王嘉尔开始喋喋不休地提要求，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了。段宜恩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抬手捏住他小同桌的脸蛋，“王嘉尔，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啊？”
王嘉尔被捏着脸颊不满地想开口反驳，就见段宜恩突然沉下脸没了笑意，一脸严肃的模样。段宜恩放开手，看着王嘉尔，“我喜欢男人。”
“什么？”王嘉尔张着嘴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说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段宜恩躺回椅背上仰着头，有光从顶上照下来给少年人渡上晕边，“提前告诉你，如果你能接受那我们就当朋友，免得到时候恶心了你也恶心了我。”王嘉尔怔怔地看着段宜恩，他后来才知道，段宜恩在原本学校所受到的校园冷暴力是来自于他曾经的好朋友，只是因为他发现了段宜恩喜欢男人的事实便在学校里边大肆宣扬大骂恶心，带头对段宜恩展开冷暴力行为。而后来被段宜恩打进医院的也是他。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王嘉尔看着段宜恩，现在他只想凑上前去抱抱他，告诉他没什么恶心的，他在他心中，是最最最好的，最美好的人。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段宜恩至今都记得，那个温柔至极的拥抱贴在自己耳边的喃喃细语，像是阳光照进了冰窟，他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3.
“宜恩？”王嘉尔抬起头来才发现段宜恩一直站在远处，眼神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他没看见自己，原地蹦了蹦挥手。有车流在两人之间穿梭，红灯在倒数，王嘉尔看着段宜恩顺着人流朝自己走来，就算是在人群中，他也是最耀眼的那一个。王嘉尔骤地红了双颊。
段宜恩走到王嘉尔跟前，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饿了吗？”王嘉尔点头，他是有一点饿了。段宜恩接过他手上的文件袋牵着他往回走，“今天去面试了吗？”
“嗯。”虽然害羞，但王嘉尔还是没有挣脱，老老实实地被段宜恩牵着，红着脸乖乖巧巧的交代今天都干了什么。文件袋里是面试的资料，“我刚刚才从咖啡店里面试完，店长好像对我印象还不错，以后应该就在这里工作了。”王嘉尔长得好看，现在这种咖啡店都喜欢招些好看的人也算是变相的招揽顾客。段宜恩转头看小孩笑得满足，“而且这个工作还可以学习好多东西，学做咖啡呀，蛋糕呀。比我之前在火锅店里的工作轻松多了……等我以后学会了，我就可以在家里做给你吃了！”段宜恩点头，笑着回应小孩亮晶晶的眼，“我很期待呀。”
日子一天天过着，王嘉尔总是比较早下班。他会先去超市里买好做饭的材料，等着段宜恩下班回家，如果是他比较晚下班，段宜恩总会开着车在店外等他，然后两人一起去超市里装满购物车，一人提着一大袋的东西回家。有时候王嘉尔总有些错觉，他们是两个已经结婚的小年轻，过着柴米油盐掺着蜜的生活。以前那种有一顿没一顿，吃不好睡不好只能靠着社交平台来获取喜欢的人的消息的日子离他越来越远了。
有门铃声响起，王嘉尔从厨房里出来，以为是段宜恩出门忘记带钥匙了。于是就打开门扬着笑脸跟门外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卧槽！”林在范往后退了一大步，“我就说段宜恩肯定是金屋藏娇了吧！”王嘉尔手上还举着锅铲，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门外两个人他都是知道的，一个叫朴珍荣一个叫林在范，这两人在段宜恩为数不多的社交动态中几乎占了一半，林在范上次还送过他跟段宜恩回家。
“你们好。”王嘉尔有些拘谨，侧身要迎他们进来，“宜恩现在不在家，可能晚点就回来了，你们进去等他吧。”林在范可稀奇地看着他了，上次那一出他就知道这俩关系肯定不一般，只是没想到段宜恩居然速度这么快就把人往家里带了，真是佩服佩服。王嘉尔被林在范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也有点猜出他在想什么，挠着脑袋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你们好我叫王嘉尔，是段宜恩的室友。”
“室友？”
“嗯，我现在在跟他合租。”王嘉尔去厨房里端着茶水出来，跟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解释。“合租？”林在范跟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倚在朴珍荣的肩膀上笑个不停。王嘉尔有点懵，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一点好笑了，还是朴珍荣推开笑倒在他身上的林在范，正了正身子告诉他，“这房子是宜恩的。”
段宜恩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夏日里太阳落得晚，黄灿灿的太阳光从落地窗外落进来洒了满地，阳台上飘着一套两人昨晚新买的纯白睡衣。段宜恩把手上提着的小笼子放在地上打开，一只通体雪白耳朵尖上带着点灰的小猫从里面慢慢地渡出来。
“宜恩，”段宜恩抬头。王嘉尔穿着另一套纯白的睡衣从楼上下来，头发湿漉漉的，手上还拿着毛巾在擦，“你回来啦？那是……小猫！”王嘉尔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快步朝着躺在地毯上玩毛球的小猫走过去，临了近处又怕惊动了小猫，蹲下身来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小猫走过去。
“喜欢吗？”段宜恩不知道何时已经走过来也跟着蹲了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
“喜欢！”王嘉尔喜欢死了，看着跟毛球玩得欢的小猫只知道笑。大大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小括号挂在脸上怎么都下不去。段宜恩看痴了，轻轻地问他，“那我们叫它小玉，好不好？”
王嘉尔探在半空中的手指顿住，某些快要被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突然间破土而出。
“段宜恩我跟你说啊我以后一定会养一只小猫的！”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养好不好啊？”
“你跟我一起合租嘛好不好，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那我们以后养的小猫要叫什么呀？我们叫它小玉好不好？不管男生女生我们都叫它小玉！”
“嗯，都听你的。”王嘉尔转头看段宜恩，记忆中满脸都是温柔的少年跟眼前的脸庞重合。有眼泪从眼眶里边涌出，一颗又一颗地划过脸庞。王嘉尔哭得停不下来，段宜恩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眼泪，傻得只知道一个劲地给他说对不起，不要哭了。王嘉尔泪眼模糊地看着段宜恩一脸的心疼着急，哭着哭着就笑了，抬手环住段宜恩的脖子，把头埋在段宜恩的胸膛，眼泪鼻涕都往段宜恩的衬衣上擦。段宜恩也不嫌弃，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孩，给他顺背哄他乖。
“我……我本来，是想给你表白的。”段宜恩听见王嘉尔说，王嘉尔抬起头来望他，睫毛哭得湿哒哒的，鼻尖嘴唇都哭得殷红，“我本来那个星期约你去游乐场玩，是想跟你表白的，可是，你跟我说你要走了，你要出国了，我就，我就不敢说了……”
段宜恩想起来了，那个星期天他的小同桌约着他一起去游乐场玩，全程一直心不在焉支支吾吾地，原来是想给自己表白吗？段宜恩拥着小孩心疼死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光里，他让他的小同桌受了多少委屈。“对不起……”段宜恩抱着王嘉尔，只知道说对不起了。那段时间有女生向王嘉尔表白，他还以为王嘉尔是准备告诉他……
“今天在范哥跟珍荣哥来过家里。他们说有一个傻瓜在国外听到自己初恋情人的家里出了事，马上就不顾一切地订了机票准备回国，回国了之后还不敢去见他，只知道躲在暗处里悄悄地看。”王嘉尔点了点段宜恩的鼻子，笑着问他，“你是偷窥狂吗段先生？”
段宜恩拥着王嘉尔，有些发愣，“你都知道了……”
“嗯，”指尖描着段宜恩的眉，滑过段宜恩的鼻，王嘉尔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在段宜恩的唇上啾了一口，“虽然来得有些迟，但我还是要说，段宜恩，我喜欢你，带上六年前的王嘉尔跟你说，我真的！超级无敌喜欢你！”
王嘉尔工作的咖啡厅对面新开了一家花店。段宜恩刚刚来短信说晚上要带着他一起去跟国内的朋友见面让他下班了在店里等他。段宜恩到的时候王嘉尔已经站在店门口等他了。段宜恩下车撑伞，雨拍在伞上又滴落下来。他站在雨幕的这边看着红灯的数字在倒数，每过一秒他离他爱的人又更近一步。滴，绿灯亮了，段宜恩顺着人流朝着他爱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去。鞋尖相抵，段宜恩亲昵地捏捏王嘉尔翘秀的鼻，“我来接你了。”
“等等，”王嘉尔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腾地隔出一小簇紫阳花来，“给你。高中的时候你也送过我一簇紫阳花你记得吗？”王嘉尔笑着问他。段宜恩笑着点头，把王嘉尔额前有些长了的刘海撂到眉旁，“当然记得。”
“我刚刚可是问店员哦！”王嘉尔眯着眼睛狡黠地望段宜恩，“紫阳花送给情人可是有要对方忠诚的意思，好啊，原来你从高中就打着这样的坏主意！”
“是是是，”段宜恩依他，接过王嘉尔手里的花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我啊，从高中开始就打着你的主意呢。”
——紫阳花常常在冬春之交的时间开放，在爱情里有对伴侣忠诚的花语，也寓意着，新生的来临。
谢谢你嘉尔。
谢谢你宜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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