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秘的活动号

「在荣·何以渡星河」Glow

文艺三十题之“双向单恋”

写手//凉皮米皮擀面皮


Glow:微弱而稳定的光

 

 

“Oh, oh woe-oh-woah is me”

 

“The first time that you touched me”


朴珍荣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树影,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好像是夜里才下了场雨,乡间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混合起来撞进了他的鼻腔。车在不停摇晃,与蝉鸣附和悠闲地跳着舞。

 

他将在这个小村庄度过他的暑假。

 

前几天朴珍荣还在为他无趣的假期抓耳挠腮,以为自己人生最放松的暑假要成为一条咸鱼了,今天就稀里糊涂的坐上了这班巴士,前往远房小叔正在居住的乡间老屋。

 

他没见过那位姓林的小叔,甚至是第一次从父母口中听说这个名字。朴家两位总是很忙的家长匆匆给朴珍荣订了车票,写了地址,把他踢球一样的送出了家。

 

不过无妨,两个月的假期,来乡下放风总比在家捂痱子来得实在。

 

车子到站,朴珍荣拎着一个鼓囊囊的旅行包跳下了车。万幸的是,老屋离车站的距离不算太远,每个院子门口都标了牌号,朴珍荣惊奇的发现,在这质朴的小村,自家的房子是附近盖最高的,连墙砖都要更华丽一些。

 

院子的门虚掩着,看样子另一位住客已经得知了朴珍荣要来的消息,早早便开启了少年通往这个漫长夏日的大门。朴珍荣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推开院门:“您好……”

 

“哗!”

 

少年紧张的问候还没完成,就被沁凉的水抢先袭击了身体,他被不小的水流冲的闭上眼,听到对方手忙脚乱关闭水管的声音,朴珍荣用手擦了一把脸。

 

“抱歉抱歉!”朴珍荣睁眼,光裸着上身的青年头顶着一半洗发水泡沫,正慌慌张张的给他找能擦水的东西,找了一圈后却发现,院子里甚至连块布都没有。青年急急忙忙的直接上手,试图抹掉朴珍荣T恤衫上的水,结果可想而知,水渍越擦越大,将少年没什么肉的身体拓印的一览无余。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朴珍荣望着懊恼的抱头蹲下的青年,牵动嘴角:“谢谢,很好的见面礼。”

 

青年很快便调整好乱作一团的脑袋,站起身来强壮镇定的与朴珍荣握手:“你就是珍荣吧?我就是你传说中的远房小叔,你叫我林在范就好了。”

 

“嗤嗤——”

 

不知哪里又传来蝉鸣,朴珍荣感受着手心里传来对方灼热的温度,无意识的跟着那边晃手。林在范看到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跳得咚咚响,又在反应过来后连忙丢开紧紧握着的手。他挠挠头:“要不你先进去换衣服休息一会儿吧?等我把这边整理完了咱们再说其他的。”

 

朴珍荣点头:“好的,那您先忙吧,小叔。”说罢便绕过林在范朝着小楼走去。他身上的衣服算是湿了个透,得赶紧脱下来晾干——这本不是件开心事,自己刚到住处就被室友浇了个透心,一切足够让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发一次小小的火,但想到自家小叔堂皇无措的样子,朴珍荣的嘴角就怎么也放不下来,那人真是蠢极了。

 

朴珍荣笑着进了家门:小楼内部的色调与外墙的棕红砖块差不多,四处都透着安稳的味道。薄纱窗帘被风吹起,从底下的边角缝隙透进几缕阳光,立式风扇扭着头吹风,还有一只肥猫从楼梯口探出头,面色不善地打量着突然的来访者。

 

朴珍荣坐到沙发上,打开旅行包掏出崭新的T恤换上,他正握着湿衣服四处寻找挂衣服的地方,林在范就进来了。青年快步走到沙发前,将搭在沙发背上的上衣穿好,对着朴珍荣指了指楼上:“晾衣服的地方在二楼阳台,你顺便上去选一下房间吧。”

 

说着,林在范拿起朴珍荣的旅行包,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上了楼,朴珍荣跟在他身后走台阶,听着林在范光脚敲击地板的“咚咚”声,数着台阶的层数。

 

二楼的空间相较于一楼略为狭窄一点,一条走廊和几间大敞着门的客房就是它的全部。朴珍荣顺着光的方向看去,最右边阳光充足的那间房已经易主了,房间的主人正拎着旅行袋眼巴巴的看着他。朴珍荣突然玩心大起,他指着那间房:“我觉得那间不错,我可以住吗?”

 

林在范愣了一下,小侄子脸上的表情满是玩味,他随即反应过来,耸耸肩:“我不介意多个可爱的室友,但是床的大小明显表示了,它觉得不妥。”

 

没有看到意想之中林在范的慌张,朴珍荣撇嘴:“……我开个玩笑,我住你隔壁那间吧,我喜欢阳光充足一点的。”

 

听到朴珍荣这么说,林在范假咳两声:“那不如你睡我那间,我搬到隔壁,我那间比较……”“不用了小叔,那张床明显更喜欢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朴珍荣摆摆手,走过林在范身边从他手中拿走了自己的旅行袋,微微点头以示感谢,走进了那间阳光还算充足的房间。

 

这一上午,他就窝在房间里整理东西,他的行李很简单,两三身换洗衣物、一件睡衣、三本书和一个日记本。这些东西加起来,哪怕是书架的一个小隔断就可以放完了,但朴珍荣偏偏不出去,他可以听到门外林在范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仿佛是在纠结要不要进来,朴珍荣轻笑一声,把包里最后一件东西拿出来,随意地丢在床上。

 

门外的林在范就没他这么悠闲:青年一直在脑内打仗是否要敲门帮助朴珍荣,可就在刚才短短的十分钟里,他好像已经被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杀了个彻底——那人的眼底好像总是带着几分玩味,而林在范恰巧是不怎么会玩小心思的人,他只怕还没等对方开口,自己就已经成了稀奇古怪的社会新闻头条。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朴珍荣才舍得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吹着风扇相对无言。林在范吃了几口面,实在是感觉尴尬,干脆放下筷子跟朴珍荣抖起了他们未来两个月住处的家底。

 

“水和电都很方便,不用担心突然断电或者洗不了澡,风扇家里还有几个,等下我拿出来擦一下就给你拿到房间去。”

 

“这里离商店比较远,要想去得骑自行车,我前几天刚过来的时候从阁楼翻出来了一辆,还没来得及检查,回头我给轮子打打气,再修一下其他地方,你去其他地方就方便多了。”

 

“对了,你会做饭么?”

 

林在范絮絮叨叨地说着,朴珍荣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点头,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少年突然笑出了声,他也放下筷子,坐直了看向林在范。

 

“做饭不会,炸厨房一把手。”

 

林在范深吸一口气:“那好,以后做饭就我负责了,你能帮忙刷碗么?”

 

“刷碗可以,就是不太熟练,搞的一地狼藉千万不要怪我。”

 

“啊哈,”林在范也低头笑了:“我该想到的,以你家的条件,估计你这辈子也没进过几次厨房。总的来说住这里还是挺方便的,虽然盖得偏了点,但还算是个远离尘世飘摇成仙的好地方——就是信号接收差了一点,用手机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不影响,”朴珍荣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人跟我联系,我爸妈都不太清楚我的电话号码。”

 

“怎么可能?”

 

林在范有点疑惑,面前的男孩生着一张温柔好看的脸,声音听起来也是满满的温柔,性格,性格更不用多说,短短的半天就能看出来,机灵的很,还很会玩,这样的男生走在哪里都该是人气爆棚,怎么会没有人联系。

 

朴珍荣没撒谎,相比于现在面对林在范这样轻松的模样,更多人看到的是一个古怪的他,不常说话也不常跟同学玩,十七八的年纪,在一群叽叽喳喳的雀儿里活的像一潭死水。

 

“就是没有。”朴珍荣说完便又埋头吃饭,林在范见他这样,也没再说话,沉默又一次笼罩了这栋小楼。

 

——这便是林在范和朴珍荣的第一次见面,在七月的中旬,由对准少年的水管开始,给他们的夏天画上了颜色。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偶尔沉默,变成了彼此夏天的第一声蝉鸣。

 

夏天开始了。

 

 

 

“There's gotta be a reason that I'm here on Earth”

 

“Gotta be a reason for the dust and the dirt”

 

他们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几天。

 

林在范发挥了身为一个工科男的所有作用,每天都坐在客厅里修家里还能用的老古董;朴珍荣也开始了自己的真实孤僻,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不知道窝在房间做什么。

 

两个人在平凡日常中的寥寥相见也大多以沉默为主,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边,朴珍荣偶尔抬头看向对面,也只能看到林在范正一脸烦躁的从碗里挑挑拣拣。

 

气氛不太好,他们只能听到鸟叫、蝉鸣和风扇“呼呼”的扇叶声。

 

这样的氛围被朴珍荣房间的小风扇打破了,它像是有生命一般的不满这样无趣的生活,选择了罢工。

 

“林叔,风扇坏了。”朴珍荣拎着这个任性的朋友下楼,看到林在范趴在沙发上,衣服撩到肚皮上,睡的昏天黑地。

 

朴珍荣放下风扇蹲在他面前,林在范的脸侧趴着,眼周还有重重地黑眼圈,朴珍荣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那人便颤抖了一下身体,慢慢睁开了眼睛。

 

林在范看着近在咫尺的朴珍荣,哑着嗓子开口:“怎么了?”

 

朴珍荣指着身旁放着的电风扇:“叔,这个坏了。”

 

林在范撑着胳膊起身,顺手将朴珍荣也捞上了沙发,他绕过朴珍荣的身体,把电风扇拿到茶几上。他吸了一口气,说:“一觉起来,我以为我穿越到四十岁了。”

 

“什么?”

 

“你叫我叔呗。”林在范看了朴珍荣一眼,他装作不满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朴珍荣回看他,一双眼睛写满了无辜:“我这是注重辈分,你不就是我叔。”

 

“你叫我名字也行。”

 

“不行,我还是叫你叔,叔不行,那就林叔?小叔?叔叔?”

 

“算了,我修电扇。”林在范被打败了,他实在是想不出理由让朴珍荣这个“乖小孩”直呼自己的大名,再说多几句,估计又要看到少年期望的慌张大虾了。

 

朴珍荣看林在范开始低头摆弄电风扇,他又帮不上忙,便上楼拿了本书下来,他在林在范的对面席地而坐,低头看起了书。林在范抬眼只看到少年的头顶,没说话,静静的摸了根烟点上。

 

朴珍荣闻到烟味,不满的皱起眉头,他小声说:“难闻。”

 

林在范听到他这两个字,认命的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青年起身四处看了一圈,走出了家门,等他再回来时,嘴里叼了一支狗尾巴草,他重新坐在沙发上,拿起螺丝刀扭着风扇上的小螺丝。

 

朴珍荣抬头,看到宽肩膀的男人嘴里那一支可怜的绿草,叹气:“你嘴是闲不下来么?”

 

林在范耸肩:“坐着的时候屁股已经够无聊了,嘴里有点东西至少可以活动一下。”

 

听他这么说,朴珍荣站起来去冰箱边拿了两根冰棍儿,拆开包装袋,塞了一支到自己嘴里,另一支他走回客厅,弯腰直接塞到林在范的嘴里。

 

林在范咬着冰棍儿,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谢谢。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边吃冰棍儿一边盯着朴珍荣的头顶。

 

少年专心的看着书,另一边还在工作的立式风扇吹起了他半边的头发,林在范抬手,压下他被吹起的乱发,林在范手心的温度隔着发丝,一帧一帧的刺进了朴珍荣的皮肤。

 

一下午又这么过去了,朴珍荣翻着书,林在范摆弄着工具箱,两人没什么话,只是在做自己的事之余,会悄悄看一眼对面的人,看到那人因为思考皱起的眉头,或是低头认真时头顶的发旋。

 

晚上,朴珍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写日记,他把字写的歪歪扭扭,像个刚上二年级的小学生。

 

过会儿,林在范也出来了,他靠在另一角,点燃一支烟。朴珍荣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他将日记本倒扣在怀里,盘起腿看林在范。

 

林在范没回头,他吐出一口烟:“在写什么?”

 

朴珍荣想了想自己日记本上乱七八糟的内容,决定给林在范瞎说点什么:“在写读书笔记,就我下午看的那本书,有一句很喜欢的话,就想写下来。”

 

“写的什么?”

 

“嗯?”

 

“那句话写的什么?”

 

“‘我们拿着前往不同目的地的往返车票一起私奔’,就是这句话。”

 

林在范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他吐出一个烟圈,收起视线看朴珍荣:“《夏日终曲》,他们分开之前。这句话确实很美,某种意义上转换一下,也可以是我们俩。”

 

朴珍荣被他最后一句话引了兴趣:“哪里像我们了。”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为了度过自己无趣的暑假,为了逃避纠结的家庭关系,为了改变像是在循环播放的生活。”林在范轻描淡写的说出他所知道的:“要知道,你家那点破事,人们面子上不说,其实背地里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就连和你隔了大半个国家的我都知道。”

 

“我承认。”朴珍荣点头:“那你呢?”

 

“我?我也是来避难的,”林在范拉着凳子坐到朴珍荣面前:“逃避那些奇怪的琐事,逃避繁重的人际活动……所以我来了这里。”

 

“这么一看还真是,为了逃避自己的日常,从不同的地方来到了这里。”朴珍荣歪头对着林在范笑,却在烟味飘到他鼻腔里的那瞬间拉长了脸。

 

“跟你商量个事。”朴珍荣从林在范手里夺下那支烟,从露台扔了下去:“我不太喜欢烟味,以后能不要在我面前抽烟了么?”

 

林在范把还翘着夹烟姿势的手指收起来:“可以,那我能跟你商量个事么?”

 

朴珍荣点头,林在范又坐的离他近了点:“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待在房间里,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玩,或者一个人去逛逛也可以,总之——我想我们可以亲近一点。”

 

“这没问题。”朴珍荣用手比了一个ok:“好了林叔,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真的不要再叫我小叔了,太奇怪了。”林在范无奈的笑笑,他站起身揉了两把朴珍荣的头发:“明天我就把自行车修好,咱俩一起去玩玩。”

 

阳台的小灯被熄灭,夜晚在这栋小楼悄然降临。

 

 

 

“Boy, I want you to be happy”

 

“Free to run, get dizzy on caffeine”

 

这是朴珍荣第一次走出院门。

 

老式自行车的车铃有些锈了,被林在范的手扣出不太和谐的声音。朴珍荣站在他身后,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摸着沿路树木的枝叶。

 

风从两个人的肩上划过,自行车在乡间的路上颠簸着,偶尔路过一个坎,朴珍荣会随着车轮的摇晃,趴到林在范的背上,被正在蹬车的人的肩胛骨硌的生疼。

 

但他莫名的喜欢这种感觉,他的心跳贴着那人的体温,把夏天的声音无限放大——

 

扑通,扑通。

 

在风吹过他脸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是存在的。

 

“抓紧了,”林在范将朴珍荣抓在自己肩上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前面有个小坡,别掉下去了。”

 

朴珍荣听话的把另一只胳膊也环上去,下巴抵着林在范的头顶,说:“冲呀!”

 

车子突然加速,朴珍荣的衣角被吹起来,他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声灌进林在范的耳朵里,青年希望这段坡路可以再长一点。

 

坡下面是一片小湖,林在范将车停下,他反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要不要下去玩一会儿?”

 

“要!”少年跳下车,坐在湖边脱下鞋和袜子,把脚塞进了沁凉的湖水中。林在范放好自行车过来,看到朴珍荣用脚扑水的样子,笑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洗脚呢。”

 

“还能怎么玩?”朴珍荣回头,看到林在范三两下把自己脱的干干净净,他迅速的回头,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脖子根:“老天……”

 

林在范跳进湖里:“怕什么,这会儿没人来这片,而且水不深,正好适合游泳。”

 

“我就这么玩吧,我不太习惯在室外一丝不挂。”朴珍荣捂着脸,用脚朝林在范刚才跳下去的地方扑着水。

 

有只温暖的手托住了他的脚,朴珍荣放下手,看到头发都湿了一半的林在范游在他面前仰视着他,青年笑起来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张口:“我在这儿呢,朝我来。”

 

林在范的声音像一抔冰凉却温柔的泉水,顺着朴珍荣的头顶涌进了他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把少年胸口的那只小鹿唤醒,咚咚咚的闹个不停歇。

 

朴珍荣甩甩头,试图将这奇怪的想法丢出自己的脑袋,结果失败了。他发现自己只要对上林在范的那双眼睛,身体里就要开出花朵了。

 

林在范看着坐在岸边的少年脸突然红的像刚出锅的虾子,突然有些担心,却还是玩笑一般的挠了挠朴珍荣的脚心,少年回神,挣开了他的手,一脚重重地压向了水面:“你说的啊,我朝你来着呢。”飞溅起来的水打了林在范满脸,青年呲牙咧嘴的躲开,用手聚了水洒向朴珍荣。

 

如此幼稚的游戏,两人玩了一个下午,朴珍荣的衣服几乎湿了个透,谁都没有在意,他们大笑着,惊走了树上栖息着的飞鸟。

 

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却好像又没什么变化。

 

他们在夕阳的黄色暖光中,骑着车赶往集市。

 

大路上人不算多,朴珍荣选择了走路,林在范推着车走在他旁边,两人碰到感兴趣的店就进去转一圈,把买来的东西全部丢进自行车筐子里,再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到了小超市门口,林在范左右看了看,告诉朴珍荣:“你先进去看,我又看到想买的东西了。”

 

朴珍荣没多问,点点头就往超市走去了,前台卧着一只猫,通体白色,像极了小楼里的那只,猫见来了人,喵喵的叫着,朴珍荣顺了两把白猫柔软的毛,走向了选购区。

 

他没买什么东西,就是两人平常要吃的菜和肉,还有几罐饮料,等他出来的时候林在范已经等在路灯下了,那人扭动着身子躲避四周嗡嗡作响的蚊子,看到朴珍荣走出来,推着车跟到了他面前。

 

“你买了什么?”朴珍荣问林在范。

 

“没什么,本来想买,老板说没货了,不卖。”林在范耸肩,朴珍荣倾身,他分明看到林在范的裤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好了珍荣,回家吧。”林在范跨上自行车,学着阔老板的样子拍了拍后座:“叔叔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行了叔叔,我妈会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他儿子的。”朴珍荣笑着瞪他一眼,坐上了后座。

 

“那我就给她一亿,让她离开她儿子。”

 

“行了别贫了,我困了。”朴珍荣这会儿总算是乖乖的坐着了,他怀里抱着超市的购物袋,头靠着林在范的后背,装作打呼噜。

 

“得令,但是你不要拿黄瓜顶着我的腰。”林在范开始蹬车,朴珍荣把购物袋挪了个角,然后两只手抓住前座人的衣角,在晚风中轻轻闭上了眼。

 

他没睡着,就是闻到了林在范身上淡淡的烟味,这味道多神奇,偶尔会呛得朴珍荣双眼通红,此刻却让他感受到无尽的安心。

 

像极了林在范,在逼得他双眼通红的世界里,给他带来无尽的安心。

 

原来是这里不一样了啊。

 

到家之后朴珍荣径直回了房间,林在范在楼下收拾着买来的东西。他听着楼上的朴珍荣没了动静,洗了手就上楼叫朴珍荣洗澡。

 

敲门没人应,林在范便直接进去了。房间里没开灯,模模糊糊的能看到有个人正趴在床上,林在范走上前去看,发现朴珍荣早已进入熟睡,他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少年纯真的睡姿在林在范眼里镀上了天使般的圣光,青年鬼使神差的,轻轻附身吻上了面前人柔软的头发,又在两秒后离开,逃似的离开了朴珍荣的房间。

 

他匆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用毛巾胡乱蹭着头发的时候又想到了朴珍荣的睡颜,身体也出现了不可言说的变化。

 

他懊恼的翻了个身蜷在一起,起初以为只是心脏出了问题,结果这问题上升到了大脑,连带着嘴巴和其他地方一起,也不正常了。

 

他替朴珍荣庆幸,幸好是趴着睡着的,不然指不定他的嘴唇会凑到哪里去了。

 

 

 

“I'm a gross teenager trapped in a grown-up shade”

 

“Need someone to clean up the mess I made”

 

时间像是跳着走路,朴珍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夕节。

 

邻居家的奶奶一大早就上来敲门通知晚上的庙会,朴珍荣刚洗完澡,急急忙忙的跑去开门,看着老人笑意盈盈的脸,剪了一株林在范种的花送给她。

 

林在范刚起床,睡眼惺忪的看着刚从院子里回来的朴珍荣:“谁啊,这么一大早就来敲门。”

 

朴珍荣把剪刀放在鞋柜上面:“邻居家的奶奶,她来通知晚上的七夕庙会。”

 

林在范扫了眼桌子上的日历,问朴珍荣:“你想去么?”

 

朴珍荣考虑了一下:“去不去都行,人应该挺多的。”

 

“那就不去了,”林在范站起来伸个懒腰:“情侣那么多去了不是眼睛受罪,晚上我带你去玩其他好玩的。”

 

朴珍荣点点头:“行,你赶紧洗漱去,等会儿你看看DVD能用不能用,我想看电影。”

 

林在范用手比了个ok,然后走向了洗手间。朴珍荣看着林在范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上的失望——

 

庙会他是想去的,自从上次去集市回来,他就感觉自己对林在范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那感情实则不应该,至少在他和林在范身上不应该。朴珍荣知道以后与自己度过七夕节的不会是林在范,他只想和林在范一起挤在满脸幸福的行人之间,偷偷握几下那人的手。

 

朴珍荣叹口气,坐在刚刚林在范坐过的地方,拿起茶几上放着的碟片盒翻看着。

 

林在范的洗漱结束得很快,他出来后径直蹲到了电视柜前按开了电视,由于信号不稳,电视屏幕上,雪花和闪屏在交替亮相。林在范接上DVD的电源,然后按了几个按钮,电视上胡乱变化的画面便被一片蓝屏取代,林在范拍拍手:“能用,看什么?”

 

朴珍荣随便挑了一盘递给林在范:“这个吧,我没看过。”

 

林在范把碟片放进DVD弹出的碟片槽里,再把它们塞回去,走回朴珍荣身边坐下,开始和他一起看电影。

 

前面是枯燥的背景介绍环节,朴珍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光着脚跑去拉上了一楼所有的窗帘,将门也关死,在厨房洗了两个桃子,出来时顺路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

 

“没有零食,凑活着吃。”他把其中一颗桃子递给林在范,然后在林在范脚边席地坐下,专心看起了电影。

 

林在范低头看见朴珍荣的头发有些乱,不自觉的伸出手帮他整好,他感受到手下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吃桃子。林在范不动声色的笑笑,将视线放向了电视屏幕。

 

电影很有意思,被砍掉了一只脚趾的男人,带着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开着偷来的车,踏上了逍遥又不知结局的旅行。他们两个人也会争吵,也有尴尬,但总会找到对方,男主角在危难来临前告诉女主角离开,他说:“因为你对我很重要,不能让你跟着我逃命”,然后女主角拥抱他,两个人又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黑夜。

 

队伍渐渐从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女主角和被他们绑架来的警/官合照,她被那人吐了口水,却还是笑嘻嘻的摆出一副亲吻他脸颊的样子,后来那个人被他们扔到了湖里。

 

他们依旧靠着不正当的手段维生,最后结局可想而知,被同伴检举,双双死在了警/察的枪/口下。

 

电影在两人的无声中播放完了,朴珍荣爬过去摸索着取出了碟,一边将它放回碟片盒,一边说:“我们不该看这部电影的。”

 

林在范问他:“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虽然是悲剧。”

 

“是的,是个盛大的悲剧,”朴珍荣点头:“但是这样的结局——我觉得我会一直想这个结局,我怕今晚上我不能跟你好好玩。”

 

“别多想啦小朋友。”林在范走到他身边,把朴珍荣的头发揉乱:“这只是部电影,不该影响你的心情,现在的社会不会有枪林弹雨在这样的小村里等你,我们也不会去抢/银/行的,不是么?”

 

朴珍荣叹口气,拍开林在范的手站起来:“你说的没错,但是想想,这就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美国的真实事件,我不是在意什么枪林弹雨……算了。”

 

他有什么话没说完,但是看着林在范的眼睛,又认命的放弃,上楼走回了房间。林在范听着少年光脚踩楼梯的声音,懂了点什么。

 

这部电影,除了枪林弹雨和亡命天涯,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他们心知肚明,却又谁都没说出口。

 

朴珍荣一直没下来,午饭也没吃,等他踏出房门的时候,林在范已经准备出门了。

 

看到朴珍荣下楼,林在范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走近朴珍荣,又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还以为你不会跟我出去了。”

 

“不是说好了吗,我可不想七夕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家里。”朴珍荣径直走过了林在范,他打开门,对着林在范努努嘴,林在范看懂了他的意思,走出去扶好了自行车:“走,我带你去一个没人的好地方。”

 

“你这话说的奇奇怪怪的。”朴珍荣白他一眼,跨上了后座。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路程不远,但今晚的林在范骑的极慢,等他们双双坐到草坪上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林在范躺在地上,望着满天的星星,舒了一口气:“明天还会是个好天气。”

 

朴珍荣环顾四周,用脚尖碰了碰林在范:“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好地方?怎么连个鬼都没有。”

 

青年坐起来:“就因为这样才是个好地方。”他指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看,那里,就是今晚上的七夕庙会,”又指向天空:“还有你抬头看,星星那么好看,不是很美么?还有……”林在范起身拿出自行车筐子里的塑料袋,解开拿了点东西,递了一支给朴珍荣:“这个。”

 

“什么啊?”朴珍荣接过,他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下意识看向林在范——他看到林在范手中拿着的那一支细棒,在火焰的引燃下,泵出了绚丽的火花。

 

“仙女棒?你怎么买到的!”林在范弯腰给朴珍荣手里的也点上火,朴珍荣晃着手,将那火花画出一串乱七八糟的图形。

 

“城里七夕节都会有烟火表演,这里没有,我就趁你去超市的时候买了点。”林在范看着朴珍荣脸上的笑,也跟着勾起了嘴角,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下,少年于烟火之中亮起的眼睛,他发誓,这是他一生看过最好的画面。

 

朴珍荣也是这么想的,他听着远处人们玩闹的音乐声,他看着手中美丽的小烟火,他感受着青年近在咫尺的吐息,他……

 

朴珍荣微微仰头,吻上了林在范。

 

他紧紧闭着眼睛,两片嘴唇贴着林在范的薄唇,明明是自己主动贴上去的,现在却紧张得一动不动。

 

林在范的大手抚上了朴珍荣的侧脸,他轻轻摩挲着少年的双唇,渐渐反客为主。

 

直到那两支仙女棒燃尽。

 

 

 

“What lasted for minutes seemed like eternity”

 

“I had no clue this one dance would lead you to me”

 

“Hello my god and my love at last I am home”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朴珍荣头枕在林在范的肚皮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页。书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只顾着数随着林在范呼吸,那结实的腹部起伏的次数。

 

就在前几天的晚上,朴珍荣吻了林在范,两人只是嘴唇上的厮磨,却像是倾尽了此生所有的感情。那天开始,朴珍荣觉得自己更加像一个真实的十七岁了,他开始期待着每个明天,期待着林在范给他的早晚安吻,期待着一个不分时段的拥抱。

 

林在范看着身前这个小家伙翻书的手停下了,揉揉他的头:“累了?”

 

朴珍荣被打断了思想,他抬头:“咱们看电影吧,我不想看书了,举着书手累。”

 

“好。”林在范亲吻朴珍荣的额头,下了沙发去拿碟片盒。两人打开碟片盒,翻了半天,最终看到一盘没有名字的碟。

 

“就看这个吧。”朴珍荣按下林在范准备继续翻的手,取出碟片,光脚跑到DVD前,将它塞了进去。

 

电视上渐渐出现了画面,是那个年代舞厅常有的灯光背景,音乐慢慢响起,画面却始终只有这一个。

 

“啊哦,这是一盘歌曲碟。”林在范对着朴珍荣耸肩,朴珍荣想了想,笑着握住林在范的手:“那既然是歌曲碟,我们来跳舞吧!”

 

林在范嘴角牵起无奈的微笑,他与朴珍荣十指相扣,慢慢移动起了脚步。

 

先提出要跳舞的小家伙显然是不会跳舞,他的脚总是不自觉的踏上林在范的脚面,看着林在范敢疼不敢言的表情,他笑着跳进了林在范怀里。

 

林在范迅速反应过来,扯着朴珍荣的两条腿挂在自己腰上,托着朴珍荣的屁股,感受着少年的手臂环紧自己的脖颈,慢慢抬脚摇晃着。

 

“我不会跳,我怕踩着你,你抱着我跳吧。”朴珍荣把头埋在林在范颈窝,闷闷的说。林在范感受着少年的细发磨蹭自己的皮肤,那感觉抚得青年一阵心痒。

 

“我不太想跳舞,”听到他这么说,朴珍荣“蹭”得立直了腰板,林在范笑着凑近朴珍荣的脸:“我想吻你。”

 

他将少年脸上的不满和窗外透进来的霞光尽数藏好,封在少年的嘴唇上。

 

他们在黄昏之时接吻,在深夜降临之时相拥而眠。

 

朴珍荣知道爱人的嘴唇敷上侧颈时的感受,疼痛与爱意并存,融化了这世界所有的冰川。

 

 

 

“向着连目的地都没有彷徨着的蝉群”

 

“向着连水面都静止了的视野里”

 

这些美好在八月中旬被打断。

 

午睡被吵醒的朴珍荣拖着明显不快乐的躯体,拿起了响个不停的座机的听筒。

 

“珍荣?是珍荣吗?”那边的声音是朴珍荣所熟悉的,他迅速调整状态,回复那边:“是的,妈妈。”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午睡,你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就回来吧,快二十号了,你二十号就要开学了。”朴母的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说出的话对朴珍荣却有些残忍。

 

“好,我知道了,我……整理一下就回家。”

 

挂断电话之后,朴珍荣在客厅站了良久,林在范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在原地发愣的朴珍荣,走过去从背后拥抱了他。

 

“怎么了?”林在范亲吻少年的耳垂,刚醒来声音还是黏糊的,朴珍荣回过头拥抱他,刻意装出愉快的声音:“没事啊,我饿了。”

 

吃过晚饭,朴珍荣就不见了,林在范知道少年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躲去哪里,他在二楼顺着短梯子爬上三楼的平台,果不其然,朴珍荣一个人躺在那之中发呆。

 

林在范躺到他身边,将少年拉进自己怀里,用胳膊给他当枕头。

 

“怎么了?”他轻吻少年的发漩,柔声问。

 

“暑假要结束了,我要回去了。”朴珍荣蜷在他怀里闷闷的说:“我不想回去,我们两个甚至——”他说不下去了,深深得叹一口气,只伸手环紧林在范的腰。

 

林在范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想说,我们两个甚至还没有说明白彼此的关系,对吧?”

 

怀中的人点了点头:“我们这段时间里,有过亲吻,有过拥抱,甚至是更亲密的事,我们却始终不是情侣,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缺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完成这段关系的身份,又多了一个不能完成这段关系的身份。”林在范抚摸着少年的头发,声音低沉:“我们很幸运,在一个夏日互相喜欢,还可以喜欢更久;但是我们又很可怜,我们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怎么说也有……就说1%吧,有1%是一样的,这让我们无法在一起。”

 

“是啊。”朴珍荣轻笑出声。

 

朴珍荣也有过一个幼稚的想法,他恨透了那1%,如果可以将他身体里的血液全部抽干,再注入其他新鲜的血液,那他们就可以从这1%的血缘中抽离,成为人群中只是相爱的两个普通人。

 

但这不可能。

 

“但我就是不想离开你。”少年抬头看林在范,他双眼通红,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

 

“我也不想,但是珍荣,”林在范也红了眼眶,他抚上少年的脸,替他擦去正涌出的泪水:“喜欢不一定是离不开,你知道吧?我想看到你,不管和我在不在一起,都努力生活的样子。”

 

“我会尽力做到。”朴珍荣亲吻在他脸上摩挲着的手:“但如果我做不到,我会不顾一切跑去找你。”

 

“我在这儿呢,朝着我来。”林在范收回手,抱紧了朴珍荣:“我们还会再见的,等知道我们那1%相似的人全都离开,我就会去找你。”

 

“一言为定。”

 

他们坐起身,在夜晚的凉风之中相拥,朴珍荣带着泪笑了出来:“我们真的像埃里奥和奥利弗一样了。”

 

“嗯?哪点一样了?”

 

“‘我们拿着前往不同目的地的往返车票一起私奔’,就像这样,明天我就要先踏上私奔之旅了,时刻等着我的另一位私奔伴侣追上我。”朴珍荣眼前还有些朦胧,仰头看林在范的时候,他觉得,面前这个拥抱着他的青年十分不真实,除了那人的温度——他能抓住的只有这么多。

 

“乖,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林在范亲吻朴珍荣的额头:“我们不会把喜欢当做厌恶,你也不用对着我的泳裤动情。”

 

“对,我也不会改琴谱,不会为了引起你注意做那么多事。”

 

“很多事你不必学会,”林在范低下头,与朴珍荣的额头相抵,两个都红着眼眶,眼前的东西虚虚实实闪的看不清,唯一真实的只有彼此:“你站在哪里,哪里就有光,我是向着光的。”

 

“我不一样,我向着你。”朴珍荣伸手捧住青年的脸,吻了上去,他将嘴边的情话压进亲吻里,一下一下,点在那人嘴唇上。

 

他们就这样,依偎到黎明。

 

 

 

“All it takes is that one look you do and I run right back to you”

 

朴珍荣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打开车窗跟林在范说着话。

 

“你记得,以后骑自行车不可以站起来了,没人扶你,我不放心。”

 

“好的。”

 

“不要晚上单独和别人出去,不安全。”

 

“好的。”

 

“和别人跳舞的时候不要跳进那人的怀里,对面又不是我,我不许。”

 

“好的。”

 

“不要晚上躺在地上看星星,容易着凉,也不许被别人抱在怀里躺在地上看星星。”

 

“好的。”

 

“我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几句,就,你不要担心未来的事,有想做的事就去做,有想实现的愿望就去实现,有……”

 

“林在范!”

 

“诶。”林在范眼眶还是红的,他一夜没睡,将朴珍荣的睡颜看了个够。

 

“你踩个石头,上来一点。”

 

“好的。”林在范四处看了一下,索性把自行车放倒,踩在了坐垫的侧面。

 

朴珍荣半个身子伸出窗外,捧着林在范的脸,最后一次亲吻了他的眼睛。

 

“好了,我此生的愿望实现了。”

 

车子启动了,又在一次摇摇晃晃中上了路。

 

朴珍荣收回身体,扭身看后窗外,林在范飞快的扶起自行车,蹬着车跟在大巴车后面,他好像是看到了朴珍荣的眼神,张大了嘴想要让少年看清最后一句话——

 

“朴珍荣!我爱——”

 

少年转身坐好,一切戛然而止。

 

 

 

You're, You're, You're fading away

 

No way for you to see the tears in my eyes

 

再听到林在范的消息,已经是一年后的一个冬夜了。

 

朴家难得每个人都在,晚饭后的休息时间,朴珍荣坐在餐桌前挖碗里的冰淇淋,朴父一脸正色的翻着报纸,朴母则悠闲地刷着朋友圈。

 

“诶,老朴啊,在范结婚了。”朴母拍拍朴父的胳膊:“就是你那个表叔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结婚啊,才刚大学毕业,刚才我看朋友圈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发的,新娘子长的可好看了……”

 

朴母又扭头来问朴珍荣:“诶小荣啊,你记得之前暑假跟你一起住乡下老屋的那个小叔林在范吧?他都结婚了,今天刚办完婚礼,你说说这多快啊……”

 

此刻的朴珍荣已经大脑一片空白。

 

他痴痴的点头,然后又恢复了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样子吐槽:“啊,在范小叔,我当然记得,结婚也太早了吧,他那个时候还说不急着找女朋友呢。”

 

“男孩子早点成家也好,有一份责任心,能更努力的工作。”朴母还沉浸在朋友圈的幸福里,没人注意到朴珍荣的眼里有一束光熄灭了。

 

“对啊,你放心吧妈,我肯定要比小叔早把女朋友领回家——好了我吃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他突然站起身,椅子在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朴珍荣没理会父母不满的眼神,扭身回了房。

 

他和林在范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了。

 

当初分开的时候明明是留了联系方式,朴珍荣却输给了自己的犹豫,他害怕打扰到林在范的生活,迟迟不敢拨通那一个号码,那一串数字已经在他心里印成了纹身,甚至于经常会将身份证号那一栏错填成林在范的号码。

 

但林在范也没有打过他的电话,一次都没。

 

他总想,再等等,或许就可以了呢。

 

等来的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朴珍荣关上房门,撑着身体坐在地上,他背靠着床边发呆,等脸上有了痒意抬手去擦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下抽出一个本子,打开来看,那本子写得满满的都是自己歪歪扭扭的奇怪字体,每页内容都不一样,主角却只有一个,都是林在范。

 

他从前往后看,最初的不适应与戏弄,到后来的心悦,一帧一帧的汇成一部电影,在朴珍荣的面前放映。

 

他曾感受过丘比特的眷顾。

 

爱神将两支箭指向了他们俩,不论单恋暗恋抑或是明恋,都只是他们两个,突然有一天,爱神说,想要借一支箭急用一下,林在范将自己的借给了它,然后爱神没还。

 

朴珍荣又剩一个人了。

 

他与埃里奥,相似的像是从一本书里出来的人物。

 

他们与爱人在乡间相遇,从冷淡到热切,一样幼稚的单恋着,一样无奈的失去着,一样的一无所有。

 

林在范就是朴珍荣的所有。

 

朴珍荣在离开林在范的这一年里,都在学习。他学习了如何去结交朋友,如何改变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如何改变自己的性格,去变成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人。

 

他走到露台点燃一根烟,即使适应了一年,烟的味道还是能呛红他的双眼。

 

朴珍荣将烟叼在嘴里,皱着眉把打火机放到了日记本下面。

 

“啪嗒。”

 

这是一个冬夜,朴珍荣在自己房间外的露台上,与他的初恋告了别。

 

关于他的热切消失了,夏天结束了。

 

 

 


*夏天结束了:一夜长大、恋爱无疾而终、青春消失殆尽,从梦想跌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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